这场爆炸、崩塌,本就是凌玉娇启动的。
启动爆炸的机关,就连接在盖奇所坐的那张太师椅之下。
爆炸与崩塌的同时,凌玉娇已用自己身体护住盖奇,连人带椅翻落在一处地道内。
数以万吨的瓦砾崩塌,震动得地道内也是簌簌作响,石屑飞扬。
凌玉娇以身体护住了盖奇,让那些砂石尘土,全砸在自己身上。
良久,终于一切静止…
地道已被压得岌岌可危,幸而并未压垮……
凌玉娇站起身来,拍落满身尘土。
她惊魂甫定,幸而盖奇并未受伤……
幸而她及时想到这张太师椅,幸而哥哥生前曾跟她提过这里的逃生之路;否则盖奇不免要被控鹤监拉去斩首,自己也就别活下去了。
盖奇仍是睁着纯洁无辜的大眼睛,完全不知刚才经历过一场生与死的危险。
此时的盖奇,己不再是第一次在山沟里见到的那个人见人厌的恶臭乞丐,他竟然是英挺俊美的“殿下杨欣”!
他真的是“殿下杨欣”?真的是“隋炀馀孽”?真的是“朝廷钦犯”?
不管他是什么,他是自己的夫婿,是这辈子所依靠人,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,自己绝不愿独活。
凌玉娇长吁口气,弯腰将他抱起,开始向地道深处走去。
早在她凌氏祖先在此地创业时代,正是兵连祸结,朝不保夕的乱世;早在那个时代,凌氏祖先就已精心规划好了这条逃生之路,传到哥哥,哥哥偶而对自己提到,那时候正是快乐幸福,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,对于“逃生地道”,连想都不会去想,信都不会去信。
此刻,她只能凭着哥哥的简略提示,凭着自已模糊的记忆,试探着向前走去。她不能停留,甚至不能多作犹豫,她知道那堆崩塌的瓦砾,很快就会被清理挖开,很快就会找到地道入口,追兵很快就会从后面追来。
自从建好就从未使用的地道内,朝湿霉臭,蛇鼠乱窜,黯无光线,凌玉娇一面摸索一面记忆,在第几个叉口该左转,第几个叉口该右转。
到底走了多久啦?凌玉娇已精疲力尽,心慌意乱了,到现在为止,仍无一点是出口的模样,而且,她已经完全弄乱了该转还是不该转了。
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就已经乱了。
她颓然长叹,跌坐在潮湿的地上,抱着盖奇,哭泣起来。命运弄人,一至于斯……突然她听到头顶有轻微异声。
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:“是凌姑娘吗?”
凌玉娇大惊,她已如惊弓之鸟,此时如有敌人追来,那还得了?
她正抱起盖奇转身要逃,那苍老声音却吃吃笑道:“谁说阎罗不照顾?总有一天等到你。”
凌玉娇大惊失色,旋又惊喜不已,原来这正是接应之人的一句“切口”。顶上有一方巨石移开,露出一个小小方孔,垂下粗索吊篮,将她二人吊了上去。漆黑中骤现光明,刺得眼睛发痛,闭目许久,再睁眼打量,才知自己正置身在一间阴暗小屋内,面一刖一位枯瘦老者,手持油灯,正在小心翼翼地将刚才接她二人上来的人口石板复原,这才转身道:“老朽阎时罗,拜见凌姑娘!”
那董娘怒恨交加,暴跳如雷。
她所带来的数百名白鹤武士,又临时征集了许多军勇民夫,拚命挖开崩塌瓦砾;虽救出了曾宪桀与柳天武,却牺牲了四名武功高强的抬轿婢女。终于发现了凌玉娇与盖奇逃走的地道,董娘厉声道:“追,就算逃到十八层地狱,老娘也要把她挖出来。”
那八名紫鹤武士应命,追入地道中去。
董娘十指包扎,仍是痛澈心肺,此役是她的奇耻大辱,咬牙道:“此地道一定有出口,那钦犯可能已从出口逃走二她望向柳天武,却对曾宪盘发号施令道:“朝廷钦犯,非同小可,去把你所有能动员的军勇衙役,全都动员起来,张贴榜文,挨户搜查,务必要将钦犯与三名同党逮捕归案。”
那柳天武又忍不住开口道:“是不是所有面貌相似之人全都逮捕?”
董娘厉声道:“宁可错杀一千!”
柳天武抗声道:“不可,我朝天子圣仁,天下甫定,亟需安抚民心,你这样滥杀无辜,引起民怨,必非圣上初衷!”
董娘一怒,却又冷静下来,转向曾宪檠:“曾大人可肯奉旨?”
曾宪桀身为朝廷命官,身不由己;那柳天武却摘下自己腰刀,放下腰牌,交到曾大人手上道:“卑职无德无能,护不了地方百姓生命财产,谙容卑职引咎辞职!”然后转向董娘道:“我现在已非官家身分,再也不用助纣为虐啦!”
他转身大步而去。
一群白鹤武士将他围住,柳天武虎目一瞪,厉声道:“挡我者死!”
董娘扬声道:“让他走!”
众人间开一条路,柳天武大笑,扬长而去。
曾宪繁望着他的背影,喟然叹道:“可惜失去一条好汉……”
董娘道:“放心,他很快就会回头的。”
“什么?”
只见董娘冷笑中,撮唇无声一吹。
远在十馀文外的柳天武,突然头痛欲裂,满地打滚。
董娘又停止不吹了。
柳天武又奇迹似的不再头痛,站起身来,惶然不安地四顾。
曾大人惊道:“他怎么啦?”
董娘冷笑:“他中了我的“鹤控”!”
吃了一餐舒服饭,洗了个舒服澡,也换了一身干净衣服,凌玉娇与盖奇仍被留置在这间阴暗小房间内。
枯瘦老人又送来干净被褥和一盏小小的油灯:“外面正在大肆搜捕,五步一岗,十步一哨,到处张贴画像榜文,凡是面貌有三分相似,不论年岁老少,尽数捉去。”
他打量着盖奇:“他真的是殿下杨欣?”
凌玉娇无言以对,老人家叹道:“姓李的换了姓杨的,新的真的比旧的好吗?”突然这小房间的门被推开,一名精壮小伙子进来,惊惶地向老者打着手语,原来他是个哑巴。
老者跟他一阵比手划脚的交谈之后,向凌玉娇道:“马上就要搜到这里来了,请凌姑娘带了……姑爷,跟我来吧!”
事到如今,她也只能完全信任这老人家的安排,抱起盖奇,跟着他走出房间。这儿竟是偌大一座棺材工厂。
满地刨一化木屑,四处尽是大小棺木,成品半成品。
整块的上好檀木樟木之类的木材,重重叠叠地一罪墙而立,散发出强烈的原木香味。老人家快步带着凌玉娇来到一具新做好的棺木前,掀开棺盖,向里面一指:“委屈二位,记住千万别出声!”
凌玉娇一怔,只听外面人声嘈杂,呼喝声传来,是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差衙役到了。凌玉娇已无暇再犹豫,立刻将盖奇放入棺中,自己也爬了进去。
老者立刻盖上棺盖,亦匆匆赶到前面去应付那些公差老爷们。
只见门口已经来了十馀名衙役、军勇,和胸前绣有白鹤的武士。
一名衙役大笑起来,指着门口那块大招牌道:“你这老家伙真有意思,开的是棺材店,却弄这么一块怪招牌。”
一名军勇望向那招牌,竟开口念道:“谁说阎罗不照顾?总有一天等到你……”
一名白鹤武士亦笑道:“这块招牌大触霉头,谁会上你门来?”
老者冷冷道:“所以我天天在祈祷,希望你家最好别死人。”
那名白鹤武大怒,一把扭住他衣襟:“你在咒我?”
老者道:“谁家不死人?谁人不会死?顶多不上我家来买……”
另一名白鹤武士拦住道:“好啦,跟这个老头子呕气干什么?办正事要紧……”他挥手喝道:“仔细搜!”十馀名狐假虎威,趾高气昂的军勇衙役、白鹤武士,蜂拥而入,里里外外,上上下下,仔仔细细地澈底搜查过。
最后他们全都集中到这间“棺材工厂”来。
老者冷漠地开口道:“这些棺材,要不要也瞧瞧?”
“当然要授!”
他们七手八脚地挨个掀开棺木来察看,数十具棺材也全部都是空的。
一名白鹤武士却从小房间找到可疑的棉被油灯,全都抱了来,向老者喝道:“这些东西,是不是你窝藏钦犯用的?”
那名精壮哑巴小伙子,一阵咿咿哑哑,比手划脚,似乎争执什么,面红耳赤,口沫横飞“他到底在说什么?”
那小伙子一把夺过棉被,往身上一里,往地上躺,着呼呼大睡状。
老者说:“看懂了没有?他说……”
那名白鹤武士抢着道:“看懂了看懂了,他说那是他晚上在这儿打地铺用的。”那小伙子一跃而起,伸手摸摸他的头,向他直竖大拇指。
一名衙役笑道:“看懂了没有?他说你真乖,好聪明……”
他们在外面一阵争吵笑闹,躲在棺木内的凌玉娇,却心惊胆跳。
这棺木虽大,睡两个人显然又大挤,平躺不得,逼得她只能重叠着,趴伏在盖奇身上。她清楚地听到外面的全部动静。听到每一具棺木都打开来检查,她也听到终于要来检查自己躲着的这一具,她全身灌注了真力,准备拚死一搏了。
她听到自己这一具棺盖被揭开,不知怎么搞的,她伏卧着的背上,竟然仍有一层“夹层”隐藏了她,她听到有人伸手进来,敲敲棺内,而敲出来的声音,又分明是整块的,厚实的木板。
然后就是一个沙哑的嗓子在说:“老板,这位是秦记瓷器的老板……”
又听到那秦老板说:“我家老丈人明天要入殓,我老婆要我亲自来挑一口上好棺木。”只听他左敲右敲,似乎只有这一具棺木中他的意。
那老者道:“不错,这口棺木是上好的整块实心红桧,价钱嘛……”
秦老板道:“价钱不是问题。”
接着他又再次伸手进来,又敲又打,仔仔细细地检查过,这才道:“我现在就要抬走。”老者道:“此刻天色已晚,到哪去雇工……”
秦老板道:“你这里的棺材,每一口都长得一个样子,万一明天被你调了包……”
老者大怒:“你真是以小人之心…”
秦老板坚持:“今天就搬,不然我去买别家的!”
老者叹了口气:“到现在我才知道,你们这些有钱人,是怎么会有钱的。”接着就听见那哑巴小伙子找了几个粗工来。
接着就感觉到棺木被抬了起来,上了一辆板车。
然后就听到马车拉着走了……
凌玉娇这才放下一颗几乎要跳出口腔的心。
车子摇摇晃晃的走着。
她也被带动得在他身上摇摇晃晃。
接着她就惊奇地发现,他的两只手不知何时,已揽住她的腰。
接着他的嘴唇也温柔地吮住了她的嘴唇。
她挣扎躲开,低声骂道:“……你真不老实!”
随即又被他吮住,不止是嘴唇,甚至吮她的脸,吮她的眼睛,她的鼻子……她拚命扭头躲避。
他却吮进了她的耳朵,她的脖子。
她酥痒难耐:“……你真贪心!”车子仍然在走。
车旁仍然有人。
这里面又实在太窄太挤。
可怜的凌玉娇渐渐被他拨弄得浑身颤抖,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。
她只能扭动、喘息、低声哀求:“别再捣蛋啦!”
要他停止捣蛋似乎不可能,最后她只能用自己的嘴唇去应付他的吸吮。
而他的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,那双手又轻又柔,像是有魔力,在她周身游动,挑弄着她每一根神经。她茫然地伸手向下,捉住了他的手,像是要阻止他的拨弄,又更像是在引导着他的拨弄。她惊惧、昏乱、迷失。她哀哀低呜:“求求你……不要……不要!”
然而她已经被澈底地攻入了!
每隔两个时辰,柳天武的头,就会非常准时地开始头痛。
他拚命咬牙忍耐,却仍会痛得在地上打滚。
他拚命咬牙绝不吭声,却仍会痛得哀哀呻吟。
女儿又惊又急地照顾他,却只能为他拭汗,完全无能为力。
又是完全没有症兆地,头痛又霍然而止,除了有些精神萎糜,其他一切如常,毫无异状女儿柳含笑焦急地扶父亲坐起,为他倒了一杯热茶,问道:“爹,您这是怎么回事?”
“他中了董娘的鹤控!”
外面走进曾宪檠大人,满脸歉然地说道:“你记不记得,她在凌家大厅崩塌的废墟中,将我们挖出来时,曾经伸手拉了你一把?”
柳天武心惊:“就这样,也能在我身上下毒?”
“那不是毒,也不是蛊……如果一定要找个比较合适的譬喻,那就像孙悟空的紧箍咒!”曾大人说道:“这是董娘自己跟我说的,她说本来看中你的才能本领,如果不是这么桀傲难驯,她打算把你荐在控鹤监,至少在紫鹤武士之上。”
“不!”柳天武大吼:“瞧她嘴睑我就有气,控鹤监那种残害无辜的行事手段,就是死也不干。”
“你当然可以拂袖而去,你也可以拚着痛死也不向她屈服,但是……”
柳含笑递上一杯热茶,曾大人饮了一口,长叹道:“你可知道她在金陵地面上,闹成了什么样子?”
柳天武重重地哼了一声。
柳含笑却忍不住追问:“她怎么样啦?”
“她手下八名紫鹤武士非但没有查到任何结果,反而在那地道内迷了路……董娘恼羞成怒,凭她控鹤监的特殊身分,调集军队与巡役,全部动员,全面展开无情搜捕,不管年龄差异有多大,只要相貌长得稍稍相似,或是脸上应受伤或生疮生病而溃烂难辨者,全都加以逮捕……”
“啊?”曾大人深深吸了口气道:“无辜受累的百姓,已经超过千人啦!”柳天武咬牙切齿:“该死!”
曾大人道:“看样子,那钦犯一天不落网,她一天不会停手,还会有更多无辜百姓受害。”
“可是那盖奇,明明不是什么殿下杨欣!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我就是……”柳天武又勉强为自己找了个理由:“因为她就不敢检查他的口腔。”
“所以你止同定盖奇是无辜的,所以你宁可自己头痛,也要全力保护他?”柳天武吁口气:“我没有能力保护他,是凌玉娇牺牲一座豪华大厅,保护他逃脱了魔掌。”
“所以你也称心如愿……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?”
“算了,我不说了……”
曾大人起身告辞,颇有深意地望了柳含笑一眼;“好好照顾你爹!”
曾大人离去,柳含笑扶父亲坐下,欲言又止。
柳天武恨恨道:“曾大人他到底想说些什么?”
柳含笑道:“他什么也没有说,但是他的意思却明显得很!”
她起身开始整理自己的行囊……柳天武仍在生间气:“他的意思很明显,他无非是要我、两害相权取其轻。他是要我狠心交出个无辜盖奇,去拯救一千个无辜的百姓。”
柳含笑并未回答,又开始整理一只帆布背袋,那里面全是她亲手装配的一些古怪玩意儿柳天武越开越呕,越大声道:“连你也是这样想得吗?连你也认为爹做得不对?”
“女儿只认为您这样头痛不值得!”她数拾好行囊,对父亲说:“曾大人他不是冲着您来的,他是冲着我,他知道您的个性是只折不弯,甚至是死不屈。他知道您一生忠烈,绝不会出一买任何无辜,冤枉任何好人,他也知道您手上还有一颗必胜的棋子那就是我!”
“谁都知道!”
“他知道我的外号叫“千里追魂”,他知道,只要我答应出马,那盖奇就绝对跑不了。”
她提起那只塞得满满的帆布包,过来在父亲的老脸上亲吻一下:“您只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…您只要好好应付您的头痛就是啦!”
柳天武还想再说什么,终于又隐忍了下来。
那辆板车,载着棺木连夜而行。
谁知山路巅簸,板车竟尔翻倒。
棺木滚落路侧斜坡之下,棺盖撞得开来,凌玉娇与盖奇亦滚了出来。
那瓷器店秦老板又急又怒,大喝大叫着,协助那四名抬棺大汉,终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,将板车再扶好,将老马再牵回。
秦老板自己也摸黑地滑下斜坡,用力要搬回那块跌在一边的棺盖,奇怪的是,对凌玉娇与盖奇二人,视而不见,只顾喃喃骂道:“此时不走,更待何时?”
凌玉娇颇觉意外,随即醒悟这正是安排好的逃亡路线,正想开口致谢,秦老板已扬声大骂:“笨手笨脚的……还不快过来把棺材抬上去。”
那四名抬棺大汉果然应声从斜坡上下来。
凌玉娇这才匆匆抱起盖奇,窜入黑暗中去。
夜色漆黑,此处又是高高低低,起伏不平,荒草及陉,惊鸟乱飞,饶是凌玉娇是个练武之人,在此刻亦如惊弓之鸟,草木皆兵。
一个娇弱女子抱着个大男人赶夜路,本就十分不便,偏偏这竟又贫心,在她身上、脸上,又拱又钻,又吸又舔,把她弄得酥痒难耐,又恨又爱地骂道:“刚刚才把你喂饱……”
这里只是个荒废圯塌的砖窑,而远处却似有屋宇,凌玉娇抱了盖奇,提气疾纵而去,才知正是废弃已久的“钟王庙”。凌玉娇从未来过此地,但是她知道自己怀中这个男人,就曾经被扔到枯井去,不知怎的命大不死。
那口枯井就在院子的一角,她一眼就望见枯井旁边有一只大包袱,一大捆绳索,一张纸条。
夜深人静的,是谁会放一个包袱在这荒废破庙的枯井之旁?凌玉娇忍不住好奇,过去看看。
那纸条是压在绳索一端的铁钩之下,上面有几个碗大墨子,在昏暗黑色下,勉强可认出:“绳索尽顼有密室,等我切口再出来!”
一见“切口”二字,便知是棺材店老板的安排,心中不禁深感佩服,不再犹豫,以铁钩挂在井沿石恒上,槌下绳索,背上那只大包袱,抱起盖奇,顺着绳索往下爬。才走几步,她又向上爬了出来,拾起那张纸条,揉成一团扔入井底,这才再次向下爬去幸好盖奇似乎知她爬得非常吃力,他不但未再捣蛋,反而双手紧紧缠住她的腰,让她能更方便移动双手,顺利向下降去。
果然到了绳子尽头,只是已经漆黑一片,“密室”又在那里?
一般练武之人,都会随身带有一种引火用的火种,叫做火摺子”,只是她在棺材店里躲藏时,曾经换过衣服,现在所穿的是一身极普通的农家村妇所穿的那种,两截式衣裤,那会有火摺子?
极尽目力也看不到“密室”,凌玉娇只能设法荡着绳索,向四周的石壁上摸索试探,但是依然一无所获。
她的手已渐渐握持不住了,盖奇的体重,加上这只巨大包袱,她己精疲力竭,她无法再支撑了,甚至连再爬升出枯井的力气也没有了。
她焦急地想要设法先扔掉背上的包袱,……而那白痴盖奇竟完全不知危险,完全不顾死活,竟在这种时刻,伸头钻进她衣裤之间的腰部,顽皮地往她裸露在外的肚皮上吹气。她惊急大叫:“住手,你住手!”
盖奇非但没这手,却已呼呀呼的找到她那小巧玲珑的“肚脐”,伸出舌尖,在画着圈圈舔呀舔的。
又痒又麻的难耐,凌玉娇全身都在发抖,几乎要哭出声来:“求求你,别闹啦!”突然他猛地一口热气吹进了她的肚脐眼。
凌玉娇不由自主地猛然缩腹弓腰。
这一口热气与这一动作,竟意外地使她丹田内的一股真气,猛地向后冲过小腹“梁门穴”,直透背椎上相对位置的“魂门穴”。
她这一惊,非同小可,这梁门一八正是隔着人体脊椎龙骨,遥遥相对的两个重要穴道,一经真力穿透,立刻会岔气变成下肢瘫痪,是绝对要小心避开的“禁地”。凌玉娇长叹垂泪,这冤家痴呆如此,自己也太过大意,竟弄成这样悲惨结局。
那盖奇那里知道后果严重,他仍在那可爱的肚脐上,一口接一口的火烫气息,连连吹来这就逼得她惊惧的刺痛,由背后魂门穴,冲上“魂户”,再上“推中”,再上两胛之间的“陶道”。
凌玉娇惊急大叫:“住手!”
再那股热气竟一举而冲过颈椎“凤池穴”,穿透了后脑“玉枕穴”。
一阵耳鸣眼花,一阵金星乱舞,脑中已是一片空白,凌玉娇下意识的惊惧荒乱中再渐渐平息下来,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舒畅……她缓缓睁开眼睛,发觉自己仍是双手握着绳索,吊挂在枯井之中,而盖奇那冤家,也依旧紧紧缠住她的腰,紧紧地将脸贴在她的肚皮上。
竟然没有死?差一点把自己吓死……她知道不能这样长久吊挂着,她努力打量四周,赫然见到就在她伸手可及的石壁上,有一条裂缝,裂缝上有四个手指大小的圆孔。
这条裂缝本就极细,这四个圆孔也因年久日深,而满是苔藓,如不是目力极佳,万难发现,凌玉娇正在奇怪刚才怎么没见到?
她伸手过去,四指恰好合入小孔,一拉不动,一推也不动。
她再试着向左栓,向右移,上移下栓,完全无动于衷;正自沮丧,再试着右扭,左扭。
果然是要用扭转之力,那裂缝终于缓绶向内退去,终于露出一个小人洞口。
这就是早已安排好的密室啦!凌玉娇又惊又喜土止则将盖奇塞了进去,再把那只大包袱也设法弄了进去。
她自己最后爬入,这洞口虽小,洞内却颇宽大平整;石壁上有一道涓涓细流,滴滴笞答地往地上滴着,竟也能将坚石滴出一个小小洼洞。
她伸手捧着尝了一口,竟然甘甜沁凉,极为可口,解开那只包袱,里面竟然是干粮衣物,火摺蜡烛……甚至还有一包绣花针。
她安顿好一切,再回到洞口,探身出来,握住那条绳索,用巧力一抖。
她的技巧竟然不错,正好抖开了挂在井沿上的铁够,绳子便坠入井底去了。
柳含笑出现在尹守府大堂,去参见曾宪檠大人,董娘竟然在座。
曾大人笑道:“我正在等你!”
柳含笑道:“大人知道我一定会来?”
曾大人道:“我深知令尊个性,虎父无犬女,你若不来,那才奇怪。”
接着曾大人指向董娘:“我给你介绍……”
柳含笑道:“不用介绍,她一定就是人见人伯的“董娘”,我只是奇怪,明明是个年轻貌美的大姑娘,干嘛定要弄个死人面孔……”
董娘脸色一变。
曾大人亦惊异不已。
董娘冷笑道:“你就是曾大人一再推崇的、千里追魂“柳含笑”?”
曾大人道:“不错,她就是柳天武之女。”
董娘并未理会曾大人,只是对柳含笑打量着:“含笑嘛……倒果然是含笑解颐,这千里追魂嘛……”
柳含笑接口道:“就恐怕大概也许不见得……”
董娘挑衅地道:“除非能露一手给我瞧瞧。”
柳含笑道:“是要瞧我的追踪本领,还是要瞧我的追魂手段?”
董娘道:“你就先追追我的魂如何?”
柳含笑道:“心狠手辣,残民以逞,自会有地狱阎君等着要追你的魂;我倒是很有兴趣揭下你这张面具来瞧瞧!”
董娘道:“你何不试试?”
二人箭拔弩张一触即发;曾大人急打圆场:“正事要紧,不必节外生枝。”
柳含笑首先退让:“请说正事。”
曾大人道:“那朝廷钦犯……”
柳含笑立刻打断:“你说的是那名叫盖奇的?他只是嫌犯,等到证实了,才是钦犯。”
曾大人道:“不错,他目前只是嫌犯……你负责将他缉捕归案。”
“我只负责追踪,不负责缉捕。”
董娘接口道:“缉捕重任,自有控鹤监负责。”
柳含笑转向她道:“我有条件……”
董娘道:“开释那地芜辜百姓?我答应。”
“还有……”
“还要替你老爹解除鹤控,对不起,我只会“下”控不会“拔”控。”
“你们控鹤监,总有会“拔”之人?”
“有,我师父……”
柳含笑道:“行了……”她转向曾大人道:“能不能给我一件嫌犯用过的东西?”
曾大人想了一下,向董娘道:“绡绫肚兜?”
董娘道:“原来这“千里追魂”只不过像狼犬一样,鼻子特别灵敏些而已。”她伸手入怀,取出那条绡绫肚兜递过去。
柳含笑却道:“放在桌上。”董娘放下道:“小人之心!”
柳含笑道:“只防小人!”
她从帆布袋内取出一根细长银针,仔细剔开那件销绫兜,又仔细地瞧着上面那些混乱的绣线,叹道:“好好的一幅翔龙飞凤,怎么会拆成这样子?”
董娘道:“你看得出原图,当然也看得出拆后的结果有什么含意?”
柳含笑道:“原图五彩缤纷,而今独缺黑色,剩下的一团紊乱中,仍能清楚显现出是一幅地图。”
董娘急道:“是指何处?”
柳含笑道:“这幅地图也被人刻意拆除此一重要部份。”
董娘道:“那怎么办?”
柳含笑道:“也难不倒我…”
董娘道:“那就赶快!”
柳含笑道:“这地图重要,还是那嫌犯重要?”
“你!”
“看你神色上定是地图比嫌犯重要…这样看来上定是一幅藏宝图之类的。”
董娘怒道:“你到底要不要查出真正地点?”
柳含笑道:“哟,生气啦?”
她向曾大人做个鬼睑道:“看样子如果不把真正地点查出来,这个女人,一定会找各种理由,坑害更多百姓!”
曾大人亦耽心道:“那就请柳姑娘赶快。”
“请拿纸笔来……”
曾大人立刻令人取来白纸。
柳含笑一面用银针仔细挑捡绣线,一面指给他们看:“这里面的浅紫,与浅褐非常接近,但是浅紫才是地图,浅褐不是。”
曾大人已看得眼花撩乱。
柳含笑仍继续道:“浅紫已被人拆掉一些,但是原来的针孔上,仍有残留的浅紫丝线纤维。”
她一面用银针在针孔上找寻上面用笔在白纸上纪录:“只要找出原来针孔,不难再次拼出原形。”终于渐渐拼凑出来。
董娘骇然惊道:“钟王庙!”
曾大人一怔:“钟王庙?你怎么看出来的?”
董娘道:“金陵正是我的故乡!”
柳含笑道:“这样说来,你捉去千馀无辜百姓,全都是你的乡亲?”
董娘咬牙切齿道:“你却不知道我是金陵的“弃儿!””
柳含笑隐隐瞧出她内心隐痛,难怪会做出这等残暴之事,她不再用话语撩拨:““金陵弃儿”,提起自己的帆布袋,请通知守在凌家的八位紫鹤武士,要他们全面配合。”董娘接口:“听命行事……直到钦犯露面为止。”
柳含笑又纠正她:“嫌犯!”
董娘一笑:“好,嫌犯!”
柳含笑道:“嗯,跟你这样聪明的人合作,应该是件愉快事!”
董娘又变得冰冷阴沉:“希望愉快!”
曾大人怕她们又把气氛弄僵,插嘴道:“柳姑娘何时可以开始行动?”
柳含笑提了帆布袋出门:“我还要去找两个同伴。”
望着她离去的背影,董娘深深感叹道:“是个难得人才,只可惜跟她爹一样的倔强脾气,桀效不驯,难为朝廷所用。”
控鹤监的那八名紫鹤武士,就死守在爆炸现场的地道入口。
他们曾进入地道搜寻,这地道内竟然曲折复杂,纵横交错,密如蜘绸,不但找不到钦犯,自己也差一点迷路。
现在他们决定守住洞口,他们坚信那嫌犯在地道内实在敝足不住,会自动出来向他们投降董娘传令来,叫他们全力配合“千里追魂”柳含笑,直到她真的出现,才发觉只是个十七八岁的美丽少女。
她还带了两位女伴来,是一对双脆胞姐妹,姐姐叫宁儿,妹妹叫馨儿,跟柳含笑是同年龄的小女孩。
八名紫鹤武士眼睛都看直了,这三个活泼泼,娇滴滴的小女孩,一个比一个更漂亮,嘻嘻哈哈,又说又笑,简直就像是到郊外踏青戏耍一般,说她就是“千里追魂”,死也不会相信。
一名紫鹤武士笑道:“董娘其实对我们还不错,看我们在一这里枯守着洞口,即累又苦又无聊,所以找了几个妞儿来陪我们。”
一人道:“董娘吩咐,要我们也跟着她们,一起下地道底下,去抓钦犯。”又一人道:“那才好呀,地道里面,乌七抹黑的……”
这几个家伙吃吃地邪笑着,一点也没有要把地道入日,让出来给她们工作的意思。这三个女孩立见也完全不在乎,就像上了菜市场一样,挤到他们之间,开始检查起来:“瞧,这一条细细的钢丝……”
柳含笑拉着钢丝,看它通向一根炸断的粗大柱子,叹道:“好聪明的设计,用一张椅子牵扯这条钢丝,引发炸药。”
宁儿四下打量:“这第一支大柱炸开,梁柱崩塌而带动其他大柱全都炸开。”
馨儿也道:“发生爆炸,屋顶崩塌,大家都惊惶失措,逃命要紧,谁都不会注意这里的地板会滑开,这底下会出现地道。”
柳含笑道:“今天的重点,好像不是研究爆炸机关。”
宁儿道:“重点是她们如何逃走,往那里逃……”
那八名紫鹤武士却在她们身后,悄悄地比手划脚,不怀好意地窃笑着。
馨儿道:“喂,你们能不能站过去一些,挤在这里,碍手碍脚的。”
宁儿道:“麻烦你们哪一位,去搬张椅子来给我们。”
一人邪笑着:“何必搬椅子?就坐在我大腿上好啦!”
馨儿一副天真无邪:“坐你的腿,会痛的。”
“小美人坐我大腿,痛死也值得……”他还故一忌把一条大腿伸出来,用手一拍:“坐呀!”
馨儿就轻轻坐下去:“谢啦!”
卡嚷一声,他杀猪似的大叫起来。
馨儿受惊似的吓得跳起来:“你看,我说你会痛的。”
何止是痛,他大腿骨已折断,几乎要昏过去。
抓好身边一名紫鹤大汉又惊又怒,一把捉住馨儿手臂怒道:“你小小年纪,竟这么狠心。”
“哎哟,你捏得我好痛,快放手!”
她轻轻搭住他的手腕,又是卡嗉一声,腕骨又碎,又是杀猪般大叫起来。剩下一名紫鹤武士立刻就要动手。
柳含笑站起身来道:“小心上追小美人会让你们一个个,全都“痛死”的。”
这一人果然不敢稍动。柳含笑指其中一名浓眉武士道:“你叫顾平,对不对?”
“你,你怎么知道?”
柳含笑道:“早就把你们八个人的出身来历,武功特长,弄得清清楚楚啦……”她瞪眼一怒,却美得出奇:“你留下来照顾这二位的伤势,剩下的五个,跟我们下地道来!”
这三位美丽少女下到地道,立刻就见到倾覆在地上的那张太师椅。
柳含笑望望宁儿、馨儿,她二人相视一笑道:“这位千里追魂又要考考我们啦!”
柳含笑道:“这是机会教育。”
宁儿道:“机会难得,要好好把握。”
馨儿接道:“三年出师,五年毕业。”
柳含笑在每人头上打了一巴掌,骂道:“光会耍嘴皮子。”
宁儿、馨儿不再笑闹,伸手摸摸落在那张太师椅上的尘土,习惯性的放在鼻尖闻闻。宁儿道:“这是屋顶梁柱承尘上面塌下来的“垂粉”,一定是盖头盖脸,满身都是。”
馨儿接口道:“搞不好还是那凌玉娇,用自己身子护卫住盖奇,不让他被砸伤。”这一对双胞胎不但面貌一样,个性一样,甚至连思想都一样,所以一个讲一个接,完全顺理成章上无破绽。
宁儿道:“等到崩塌停止,她们的第一个动作,一定是拍掉身上的尘土。”馨儿道:“但是逃命要紧,她们一定会带着这些尘土,匆匆逃走,所以我们只要跟着这些尘土粉末,往前追踪。”
五名剩下的紫鹤武士,各燃一支火把跟了进来。
宁儿道:“哎呀,呛死人啦,熄掉熄掉。”
柳含笑由帆布包中取出一支尺许长,杯口粗的黑色圆一同,折断前端,嗤地一声自动引燃,发出纯白耀眼的光芒,立刻将地道内照耀得亮如白昼。
她这种特制的火炬,无烟无臭,不热不熄,紧紧惋着他的臂膀:“我怕蛇,火炬给你,走前面。”
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,就这样紧紧地贴在自己肩膀,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她那柔软的胸部挤压在肩上;但是刚才她轻轻一坐就把人家大腿骨都坐断。
他非但不觉得这是一份难得的绮丽温柔,反而有氐一毛骨悚然,小心翼翼,举步维艰。偏偏这馨儿此刻连脸蛋都压在他肩上,轻轻地道:“你最老实,我只敢跟你走在一起。”
这地道内,岔路极多,有的三五步,有的十馀丈,她们藉着明亮的特制火炬光亮,仔细地找寻着落在地上的那种特有麝粉痕迹,追踪前进。柳含笑甚至用纸笔详细纪录每一个岔路,每一处转弯。
宁儿道:“不是跟着粉末痕迹走就行了吗?何必要这么麻烦的做纪录?”柳含笑道:“你以为粉末一直都会这么多,这么明显能找到吗?”
果然,她们现在已经很不容易才能找到粉末痕迹了。她们往往要在不同的岔口比对很久,才能决定要往那里追寻。
馨儿欢呼道:“这里!有磨擦痕迹。”
柳含笑道:“我已经看到啦,这不是目标物的,这是他们八个笨蛋紫鹤,在这里绕来转去,把所有的线索全都弄得乱七八糟啦!”随行而来的五名紫鹤武士,顿时脸上无光。
宁儿道:“现在,我们该怎么办?”
柳含笑道:“停下来休息。”
她的帆布袋内,竟有干粮饮水,分给大家用,五名紫鹤武士一边吃着食物,不由钦佩她的细心。柳含笑吃着干粮,一面与宁儿、馨儿研究着:“我们要设身处地,为对方想一下,如果是你要设计一条地道,不是为了躲藏,而是为了要逃亡……”宁儿、馨儿果然开始动脑筋想着。
宁儿道:“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一种,就是直通到出口,赶快远走高飞。馨儿道:“可是凌家的这个地道,又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呢?”
柳含笑道:“不止复杂,简直就是迷宫,目的是要使追踪之人,陷入迷宫,乱了方寸;逃亡者才能争取更多时间,安排更稳妥的匿藏之处,可是,凡事有利必有其弊。”她向馨儿道:“你说说看,弊在那里?”
馨儿答道:“其弊在逃亡之人千万不能弄错走错,把自己给陷在迷宫里了。”
柳含笑赞道:“对极了……想想看,凌玉娇要炸掉房子来逃亡,一定是非常紧急危险的状况下,逃走得也是非常匆忙与慌张,设计这地道的人,就不能让自己人太复杂。”
宁儿击掌道:“对,他必须设计一个非常简单的公式,一记住就不会忘记!”
馨儿也叹道:“难怪你刚才要花那么多工夫,纪录她的逃亡路线。”
宁儿道:“你的纪录有眉目吗?”
“有!”
馨儿叫道:“别说出来!”
宁儿接口道:“让我们想想看。”
柳含笑果然不出声。
宁儿、馨儿开始回忆着……扳着手指计算着。
突然她二人同时欢呼道:“有了,找到她的公式了。”
柳含笑眼睛一亮。
宁儿道:“逢三左转,逢五右弯,对不对?”
柳含笑道:“嗯,孺子可教也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