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灯初上,灯火阑珊。步行街上人山人海。有情侣挽手嬉戏打闹,有主播驻足自弹自唱。各色路人穿插其中,沿路漫步观瞧。好似忙碌了一天,就为了此时短暂的放鬆。
谢斌坐在一扇偌大的落地窗前,一个人喝着啤酒吃着本店的招牌探鱼。店里食客不多,零零散散坐着那么几桌,优雅的音乐在空中回荡,给了人一种安静祥和的感觉。
望着窗外过往的人群,谢斌将啤酒瓶从嘴里放了下来,他想起了一首名句:世上有味之事,包括诗,酒,哲学,爱情,往往无用。吟无用之诗,醉无用之酒,读无用之书,钟无用之情,终成一无用之人,却因此活得有滋有味。
这句话得到了褒贬不一的看法。就像奥斯卡•王尔德说生活是艺术的倒影一样,其实只要你生个娃,就能迅速让你看破生活的窘迫。
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,早已没有了上班时那种麻木的表情,就连一个坐着轮椅从窗前而过的女孩,脸上都难以掩饰那发自内心的笑意。
谢斌拿起桌上的啤酒又喝了一口,冰凉的啤酒就着滚烫的烤鱼,对他而言这就是他当初选择的人生。
掏出一支香烟,点燃后,把烟雾慢慢从嘴里吐了出来,然后又被鼻子吸了回去,那烟雾就像奔腾倒放的瀑布沿着人中的两边又倒灌进了自己的鼻腔,接着返回嘴里,最后才将它吐到了空中。
谢斌手肘撑在了桌子上,两指轻轻的转着打火机,眼神却落在了大门边上。
大门此时进来了一个人,是一个女孩,这个女孩他见过,就是刚刚从窗前摇着轮椅路过时笑得很甜地那个女孩。
她身前挎着一个布包,下身并没有双腿,但脸上的笑意依然是那么甜美,进来后她双手转着轮子就去到了离她最近的一桌食客身边。
离得太远也看不清她从布包里拿出了什么,也听不到她说了什么,只看到那桌食客摇了摇手,她点了几下头就去到了另一桌的旁边。
谢斌见她转了好几桌,都没人看她手里的东西,但她却依然还是笑的那么甜。
女孩似乎也注意到了他这边还有两桌,便摇着轮椅来到了他这个区域。
离她最近的那桌是谢斌的正前方,也是紧靠窗子的位置坐着那么三个人,见她甜美地笑着就将轮椅摇了过去。
来到他们身边,女孩将手里的一根像吊坠一样的东西,递到了一个男人的面前,然后笑问道:“几位老板要看看吗?”
那男的看了一眼递过来的东西,很是不耐烦的摇着手让她赶紧走。
女孩笑着点了一下头,说了句不好意思,正打算往自己这边来的时候,又被那男的给叫住了。
见那男的改变了主意,女孩又笑着点了一下头:“这位老板要买吗,才16块钱一个,你可以自己戴也可以送给喜欢的人。”
原来还真是卖吊坠。谢斌正在想等下她过来的时候就买她一根,一是间接的帮一下人家,毕竟像这种身体不便,又能坚持自己自食其力的人值得尊重,二是她卖的也不贵,如果能从这上面帮她改善一下生活的品质,那完全是可以的。
见那个男的接过了那女孩递过去的吊坠,放在眼前看了一眼:“东西做的还可以,但你如果愿意给我们每人唱一首歌的话,我们就每人买你一件怎么样?”
女孩摇了摇头,脸上依然还是带着微笑:“对不起老板,我不会唱歌。”
“不会唱歌?”男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:“这年岁你要是连点才艺都不会,那你她妈的还出来卖个鸟?”
“对不起老板,我真不会唱歌,你能把东西还给我吗?”女孩脸上的微笑慢慢消逝了下去,有些胆怯地向那男的问去。
“想要?来,给你”男的随手将那根吊坠仍在了地上,同桌的二人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。
女孩低头看着自己做的手工吊坠,被这个男的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了自己的轮椅下,心里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。人前的冷漠,世态的炎凉,早已让她体会到了别人体会不到冷眼。这些年自己早就习惯了。
但当她再次抬头的时候,突然让她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,那感觉就像自己站在了一堵墙后面一样,那墙替她挡住了风雨替她顶住了苍穹。
那是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,他用脚将自己的轮椅推倒了一边,自己在滑行的过程中,看着他一手捏住了那个男人的后颈,然后狠狠将那个男人的脸砸向了桌子。
那个男人疼的嘶喊了一声,同桌的其他两个男的这才反应了过来,对面坐着的那个还没站起,就被虎背熊腰的这个男人一巴掌扇的眼冒金星,重新坐了回去。
紧接着这个男人抬起了腿,照着这个同坐在一起的另一个男的胸前就是一脚,被踹的那个直接撞倒了落地窗的玻璃上,狠狠地被弹了回来。
虎背熊腰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根香烟,手里还掐着身下那个男人的后颈,用右手指在他的后脑勺上敲了几下道:“信不信老子用你喝过的啤酒瓶给你他娘的开个瓢?”
房子里此时已经围观了很多食客,老板在吧台里也连忙赶了过来,过来一看是谢斌,赶忙赔笑道:“谢哥,谢哥,这三位是程总的人。”
听他说是程总的人,谢斌也不知是啥滋味,掐住那人的手也松了开来。
这一松开,那人就站了起来,嘴里像吃了屎一样地挑衅道:“怎么,怕了?你他妈不是要拿啤酒瓶给老子开瓢吗?”说着自己把头放在了桌子上,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道:“来,来,往这来,我他妈要是眨一下眼,我就是她生的。”
众人随他手指看去,发现他指的就是那坐在轮椅上卖吊坠的女孩。
“怎么,不敢?”那人见谢斌没理他,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:“看你他妈的长得五大三粗的,没想到也是个孬种,你刚不是很拽吗?又是扇又是踹的,现在他妈的知道怕了?”
被谢斌踹了一脚的人,摸着胸口也站了起来:“我操你妈,今天你要是不赔个万儿八千的,老子一个电话就弄死你。”
谢斌拍了拍这家店的老板肩膀:“这事你处理。”
见谢斌弯腰捡起了那根吊坠,理也没理自己三个人就往那女孩面前走了去,他拿起桌上的啤酒瓶就想追上去,却被店老板拦了下来。
“你想死?”店老板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。
这话声音虽不大,但分量可不一般。那男的一愣,便不敢再往前追。心道,这话能从店老板口中说出来,那肯定不是吓自己,因为这家连锁店的股东是程总亲弟弟开的,而这位替他管事的老板又是他的得力助手,他说的话那绝不是吓唬人的,而且刚才还听他叫了那个人两声谢哥,能让他这么称呼人的,肯定不是什么小角色。
想到这些汗都出来了,他盯着谢斌那龙精虎勐的气质,那白色背心下虎背熊腰的背肌,这要真上去跟他干一架,自己真能干过他?
“这个多少钱?”谢斌将那根吊坠在手心里抛了抛,向那个女孩问道。
“十……十六”女孩坐在轮椅上抬头看着他有点结巴道:“那个,刚才,谢谢你,你能把这个给我吗?我给你换个新的。”
谢斌看了看手里的这根吊坠,做到很细致,一根麻花绳的中间,用皮包住并串联了四个像绿豆一样的珠子,然后在皮的两端各自卡了一个铜皮扣,皮的沿边是波浪的走势,看上去很像一个开了口的四季豆。
在这颗四季豆的两侧,都有三颗大小不一,颜色各异的珠子穿在了一起,然后在绳子的末端,又穿进去了一个黄色的小葫芦,绳结就藏在了里面。
谢斌很是赞赏的问道:“这些都是你自己手工做的吗?”说着这些话,却并没有将东西还给她。
“是的,老板,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个新的给你”女孩说着就去包里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递到了他的面前。
谢斌没接她递过来的吊坠,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张一百的放在了她的布包上,看了一眼她道:“不用找了,我就喜欢这个。”
见他往外而去,女孩哪有他那健步如飞的速度,等追到门口往外一看,见他早已没入了人群不见了踪影。
谢斌转个几个弯,刚掏出烟来点着,就听到口袋里电话铃声响了起来。拿出手机一看,是古南打过来的,接通后就听电话里的古南道:“兄弟,上次跟你说的事还记得吗?”
谢斌吐着烟圈,想也没想的答道:“你说过那么多的事,我怎么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件!”
电话里古南提高了嗓门:“你这兄弟当得也太上路了吧!就是让你送嫂子回娘家那事,你不会给忘了吧?”
谢斌长长的哦了一声:“这事哪能忘!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会你那相好的?"
古南压低了声音:“明天我就去省里了,这事就交给你了,我已经跟你嫂子说好了。”
谢斌弹了弹烟灰:“那她怎么说啊?不生气啊?”
“她倒是没生气,就说我既然工作忙,有你送也一样。”
“那行,既然嫂子她没生气,这个忙我帮你。”
古南在电话那头听着似乎挺开心:“那好,就这么定了,我等你回来,到时候请你去夜总会好好放松放松。”
谢斌点了点头:“那我明天就送她回去吗?”
古南有点不好意思的答道:“明天下午你来我家楼下等你嫂子就行了,她上午还要买点东西带回去,你知道女人回趟娘家就跟搬家差不多,兄弟你受点累,多多担待吧。”
谢斌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:“你这什么话?咱们之间还用得着扯这个,你放心,我保证把嫂子安全地送到目的地。”
古南在电话那头赞道:“我就说只要是找你办的事,就绝不会让人失望的,那行,就这么说定了,一切等你回来再说。”
“好!”挂断了古南的电话,谢斌又打开了微信,给刚才那店老板发了个红包,留了一句“今晚的饭钱”,便就消失在了茫茫地人海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