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岸上的芦苇成片抱团,簇拥在岸边。芦苇花雪白素洁,团团绒毛如朵朵棉花,随着时有时无的风声拂耳,似有似无的鸟雀啾鸣。一排排芦苇立在水天相接的岸边,在片片白云漂浮的蔚蓝天空下,醮沾着芳香四溢的夏秋之交的韵味,见证着穿行其间三个人的故事。
「我们到了,就是这儿。」周庄领头穿过芦苇荡,走下一个小坡,到了一片浅草地与河岸交界之处,正是今天的目的地。「芦苇深处泛轻舟」,如果这儿在配一条船,可就是完美的度假之处。
被周庄捏脚警告的苏诗依没有再做出什么让他心惊胆战的事儿,下了车就和佘语君当了他的小跟班儿,缀在身后一路像个好奇宝宝问东问西,见到芦苇丛还新奇地摘了一片,当成鸡毛掸子和闺蜜打闹。河边些许湿润清凉的空气中,全是两女嬉笑的声音。
周庄一阵恍惚,这幅童趣十足的画面,好似之前见到的她各种淫邪奔放的表现都不存在,全是自己的臆想。
这个女人演技切换自如,去参加评奖绝对能拿最佳女主角,这就是他心里的评价。
三人选了一颗靠河的柳树当做今天的扎营点。阳光透过细长如丝的叶片,形成缕缕斑驳的光影,即使下午升温也不会有太多炙热的感觉。躺在树荫下,吹着扑面而来的凉爽微风,在这儿睡上一天也是不错的消遣。
草地上清晨凝聚的露珠还没完全散去,还有些潮湿,周庄拿出防潮垫先铺了一层,再盖上布毯,这简易的营地就算是搞定了。
「你们先玩着,我先去打个围,看看能不能抓到鱼,晚点儿我来支火。」周庄对从包里源源不断掏出零食的两个女孩儿说道。话梅、浪味仙、旺旺雪饼、焦糖饼干……不带重样的各类包装看的他眼花缭乱。
女友喜欢吃零食他是知道的,平时吃正餐小鸟胃几筷子就饱,这种小玩意可以随时往嘴里塞个不停,完全的自适应胃口。苏诗依看起来也是这一类人,今天他费力去弄的大自然的馈赠,大概率都会进自己的肚子里。
「等等,我也去。」苏诗依把包轻轻扔到毯子上,追上朝河边走去的周庄。
「我不是开玩笑的,走吧,教教我,你不会怕我偷师吧?」她看着周庄询问的眼神,歪着头俏皮地解释着。也不理会他的反应,掏出发带把齐肩的长发扎成了干练的马尾辫,继续走向潺潺流水的河边。
他回头瞄了眼女友,还是在继续摆弄零食,强迫症般一个个归门别类放得整整齐齐,一点要跟来的意思都没有。
就这么放心么?周庄心情复杂地想着。不过也是,苏诗依的本性只有他才见过,危险也只有自己去面对。
但愿她是真有兴趣吧,刚好趁这个机会和她单独对峙。下定决心的他走向岸边。
她已经脱掉鞋子,一只脚在清澈反光的水里划拉着。被水打湿的丝袜紧紧贴合在她优雅柔美的脚上,刚才车上的作案工具此刻展示出她的完美的全貌,湿身诱惑让周庄看的一阵眼热。
他轻轻咳了一声,示意自己已经到了。女孩儿发现了他,笑着转过身来,脚上的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
「走吧,带我长长见识。」
「你不把袜子脱了吗?」河虽然不深,水只淹没到膝盖,但是穿着湿漉漉的袜子想来还是很不舒服的。
「你是喜欢我穿着还是脱了?」她轻言轻语地回了一句,内容却像是一颗炸响的鞭炮。
「随你。」天气不热,但是他额头已经冒汗,这话过于暧昧,他可不敢接茬,憋了一会儿只能摸着鼻子敷衍地回了两个字。
「那你等等我,脱丝袜很麻烦的。」
她的手伸向了裙内,掀起的一抹春色让他不敢直视。她双手缓缓把丝袜拉下,大腿白皙的肤色显露出来,与还未脱光的部分形成鲜明的反差。犹抱琵琶半遮面,半遮半露更让人想去触摸,周庄的余光被这诱人的画面吸引,身下隐隐有了些抬头的趋势。
「好难脱啊,要不你帮我撕开?」感受到他的偷瞄,苏诗依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,咬了咬下嘴唇,出声引诱着。
这话要是伴侣之间在床上说的可能还挺刺激,但此刻却如同惊雷让他清醒过来,甚至有些生气。一是恼怒这个妖女不知羞耻,出言轻浮,三番五次勾引他;二是痛恨自己竟然没有义正辞严地拒绝,还和她达成了一个赌约,也没把这事儿和女友坦白。现在居然还会被她这种越轨的举动所诱惑,简直是自甘堕落。
难道自己真的是一个好色虚伪又没有底线的人?周庄的内心坐过山车一般从气恼、悔恨转到了自我怀疑,阴沉着脸没有再理会她,脱掉鞋袜迈入水中。
他的转变超出了预料,苏诗依捂着嘴,盯着他的背影思索了一会儿,知道过犹不及,没再装模作样,麻利地把丝袜脱掉后向着河中央的他走去。
「你生气了?」她没有走到他面前就选择开口。给他留一点反应时间,也给自己留一点观察的空间。
「没有。」周庄正在捡石头对之前用过的简易的捕鱼围栏做着重新封口。略微冰凉的河水让他的情绪也冷静了一点。虽然不再难受,但听到苏诗依的声音还不是很想搭理她。
「嘴硬,你这脸都快和包拯一个颜色了。」她听到他的语气中没有多少怒火,便大胆地晃到了他眼前。
「我只是发现,跟你对话,或者,我们相处的时候,我就没怎么平静过,这不是我认为的人与人正常的状态。」
他搬了一块被河水冲刷的溜圆的大鹅卵石,重重的放下,堵上了围栏的最后一块缺口,也像是堵上自己心里的缺口。
「我们是有赌约,但是这又不是卖身契,你能不能表现……正常一点。」
他没有说「别那么淫荡」之类带有贬低意味的词,选择尊重她,同时也是压制自己又有些上涨的情绪。就和自己说的一样,和她说话就没怎么有平时冷静的一面。
「那我问你,我们约定里哪一条说了不能调戏你了吗?」苏诗依当然知道他所谓的正常是指的什么,但是正常手段,怎么可能打开他的缺口。
「你就不怕我把这事儿告诉别人?」没法反驳,渐渐恼羞成怒,周庄已经准备放弃纠正她言行的想法。眼前的女孩儿既然没法用正常思维交流,大不了破罐子破摔。
「说呗,你看看是大家认为是我勾引你的?还是我们俩郎情妾意勾搭成奸?还是你自己……心怀不轨?」她满脸的不在乎,嘲笑着他幼稚的想法,紧接着补了一句诛心之语。
「特别是你的女友……知道之后会怎么看你?」
语君……
那个一身洁白,纯净如水,在自己心里留下无数的专属烙印的女孩儿,她会理解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儿么?
如果不是亲身经历,他也不会相信一个才认识几天的漂亮女生会对自己百般色诱,就像她说的,自己把这事儿捅出去大多数人也会认为是自己主动,怎么看都是女方吃亏,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。
从一开始,这就不是一个公平的游戏,她知道他的底牌,敢于层层加码,而他顾虑重重,只能弃牌,还得帮她维护这个赌局不被别人发现。越是在乎女友,他就越是不敢冒险掀桌子,结束这场闹剧。
「周庄,你的这个石头堆,好像是垮掉了?」她听到一声「扑通」声,见他还在发呆没有反应,指了指那个粗糙的围栏,出声提醒道。
距离上次过来已经好几个月了,长期的水流侵蚀,加上河底松软的泥土本就让这个不太牢固的装置摇摇欲坠,刚刚放下的石头成了雪崩前的最后一块雪花,周围的石块此刻已经七歪八倒,暴露的口子比封口前更大了。
他拿起两颗石头试图重新修复,可是心情烦躁,动作已经失去了章法,手上的石头抓了放,放了又倒,这围栏是越修越破,所有的努力最终化都为了无奈地叹息。
「算了,不弄了,我们回去吧。」
周庄有些失落的背影在苏诗依眼中渐行渐远,一抹浅浅的笑容浮现在她的嘴角,今天他虽然没有抓到鱼,但是她的鱼儿好像咬钩了,明亮的眼眸中闪过狡黠的光彩,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。
「这么快就回来了?」佘语君见到两人折返,有些诧异,之前周庄在河里少说要倒腾一个小时。
「不太顺利。」他的语气里全是掩饰不住的沮丧。
「没事儿的,今天吃的带的挺多的,我刚才去捡了些柴火,你看看够不够用?」她细声安慰着男友,跟他指了指旁边一大堆干草碎木块,邀功似地说着,也带着转移他情绪的意思。
「嗯,挺多了……我先去生火了,你们先玩着。」他挤出一个笑容,女友的体贴只会带来更大的愧疚,破不了心里的枷锁,逃避成了本能的选择。
清理出一块光秃秃的空地,胡乱用石头和干草拼凑的火堆上燃起随意舞动的火苗,刺啦作响的声音像是烤在自己心上,周庄从未觉得如此丧气过。和苏诗依的接触和玩火没什么区别,稍不注意就会把自己烧的渣都不剩。眼前的火堆可以通过设置隔离带和控制添柴速度控制住,而对她,就只有满满束手无策的无力感。
基本的人际边界、道德准则、三观认知在这个女人身上和不存在一样,周庄很难想象她之前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幅样子。偏偏她在自己女友面前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伪装,看女友之前的说法估计已经深信不疑,要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揭穿她呢?
手上无意识扒拉着火堆的木棍已经烧了起来,一阵灼热的痛感传来,周庄赶紧把它扔到火里。干枯的木棍瞬间被火光吞噬,他才发现之前扔到火底的土豆都没注意翻面,着火的一面已经糊得黑成了碳,断然是不能吃了。
「你今天看着很没在状态啊,是因为我么?」身后传来苏诗依的声音。她眼睛看着被他刨出来的黑土豆,又飘到了他转过来的脸上,语气似乎是在关心他,但是脸上戏谑的笑容却出卖了她的目的。
「明知故问。」周庄没好气地回了一句,重新放了几个土豆,顺便准备串几根香肠架着烤。
「我想让你亲口承认。」
她一屁股坐到了他身边,距离太近,两人腿都快贴到一起了,他皱了皱眉,挪开一段,她紧跟不舍,保持着这暧昧的距离。
「你做什么?!」忍无可忍的他侧着身子瞪了她一眼。
「你怕什么,你女友又不在。」她的手搭上他的肩,察觉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,妩媚一笑解释着。「她今天来大姨妈了,刚去厕所换卫生巾,回来可得好一会儿。」
难怪今天她不跟着他们下水,感情是怕着凉。
不过女友的生理期居然是从另一个女人嘴里才知道的,自己这个男朋友当得可真是不称职……
细细想来他却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。
「你是不是故意支开她的,这附近又没其他人……」
「我说了啊,但是语君脸皮薄你又不是不知道。」她打断他的问询,搬出的理由让他不可否认。忽然,她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容。「但是我早就知道她今天不能下水。」
「你……」最后一句已经挑明了她今天早有准备,精致的穿着打扮摆明了是来勾引他的,有兴趣学习的说法也只是为了单独和他相处,制造接近他的机会,他虽然有所预料但还是被惊得失语。
「今天跟着我们来这儿,也是你跟语君说的?」
「我可没有,我只是扮扮可怜,再预支一些人情,像她这样善良的女孩儿,投桃报李不是很正常。」
这个女人,简直聪明的可怕。把源头和自己撇清,算好了过程的每一步,还拿捏住他不敢鱼死网破的心理,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打破她的伪装,周庄有些悲哀。就像是不会游泳的人,突然掉入无边的大海,全身被水包围的恐惧和无力让他失神。
「你不觉得今天很刺激吗?当着你女友的面,和另一个女人偷偷暧昧?和上次教室里相比怎么样?」
她起身跨坐到他大腿上,嘴唇含住了他的耳朵,这个魅魔轻轻舔舐了两下他的耳蜗,才接着跟他零距离轻轻低语。
「我可是……好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。想再来一次吗,时间来得及。」
时间很宽裕,最近的公共厕所离这儿来回得半个小时。身前柔软娇嫩的玉体,耳边传来的阵阵诱惑之音,身体熟悉的燥热感和硬的生疼的二弟差点就让周庄点头。
他掐了自己一把,疼痛救回了部分理智。推开女孩儿,他站起身,平复着自己的呼吸。
「你这样,对的起你男朋友吗?」
「男朋友」三个字仿佛击中了她的软肋,她稳了稳身,脸上的兴奋的潮红渐渐被愤怒代替。
「哼,他跟你一样,嘴上都是假仁假义,把自己当成道德标准,实际上做的都是男盗女娼,对诱惑根本没什么抵抗力,所谓的底线完全就是不负责任的借口。我对得起他,他对得起我么!」
什么叫一样,自己可没这么龌龊……周庄听得一阵无语,不过这确实像是一出狗血的劈腿剧。
「他出轨了?」
「算是吧……」她顿了顿,微垂的眼眸没有和他对视,猜不出是喜是悲。「别聊他了,现在是我们的时间,我要报复他,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,什么……都可以。」
周庄当然能听出她指的是什么,刚刚才好不容易逃过她的掌握,不可能再顺着她的话说,把自己再带到不可知的坑里。
「那你还爱他么?」
「爱,没有人比我更爱他,为了他我愿意去死。」
她的回答比想象中快了不少,没有任何犹豫,出乎他的意料,不太像是假话。
「那你……还要报复他?」周庄着实不太理解她的脑回路,难道是爱之深恨之切?那还愿意为他去死,不应该直接让他去死吗?
「他都不要我了,我还能做什么……」苏诗依凄美地笑了笑,抬头看向远方的云彩,那一片片白色中间好像浮现出旧时的画面,随着阳光强弱变化不停滚动切换,眼角有了微微闪光。
闭眼,深呼吸,握紧的手终于松开,脸上终究没有泪痕划过,她恢复了平静。意识到不知不觉被周庄带偏了话题,她决定把主动权拿回来。
「我发现我现在好像理解他了。」她对着周庄重新露出妩媚的笑容。
「什么意思?」看到她熟悉的表情,他眼皮一阵乱跳,不详的预感。
「妻不如妾,妾不如偷,偷不如偷不着。」
她说着让他莫名其妙的话,一只手趁他不备摸上了他的脸。
「你想和我一起试试么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