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过得很快,转眼半个月溜过。
连羽的身体好了很多,可精神仍然有些不济,眼看着开学的日子就要来临,小女孩心中一片惶然。
到了学校,薛叔叔会不会来找她?
连羽很担心──担心他的纠缠,担心哥哥会为此恼怒。
她不是没考虑过换校?可又觉得不现实,因为只要人在A市,终究逃不开。
小女孩靠在窗棂前,正在胡思乱想,门外忽而响起了敲门声。
连羽扭头去看,下意识道:“请进。”
门开了,连俊手里捧着新鲜的水果走了进来,他一脸笑意地将东西放在茶几上,而后走近她身边。
“哥……你又拿水果啊,让佣人送来就好了!”连羽有些不满。
在医院时,连俊对她十分体贴,中晚两餐,亲自掌勺,而昨天出院后,更是三番两次的照顾她的起居。
──关切地上来叫她吃饭,嘱咐她吃药,还要给她煮宵夜。
连羽有些受宠若惊,但也明白哥哥对上次的事内疚,可只是推了自己一下,伤已经好了,他何必这么挂怀?
“我上来看看你,顺便拿的。”连俊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。
今天早上他跟陈林提出,想要和妹妹搬出去住,为了这,他还特地下厨做了几样小点心,陈林吃得十分开心,但却对他的要求不予正面回复。
──我最近有点忙,这事过阵子再说吧!
过阵子是多久?连俊有些生气,但又不好跟他发火:大多数男人吃软不吃硬,这点脾性连俊还是了解的。
放下这事先不说,当务之急是再上庭。
连俊跟律师已经约好时间,让连羽过去做笔录,可小女孩根本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,今天他要把事情摊开。
“小羽,我们去那边坐,我有事跟你说。”连俊拉着妹妹的小手,一同来到沙发处,分别落座。
青年看着妹妹,只觉得眉宇间似乎有股清愁。
她才多大?15岁而已,换做别的孩子,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,可妹妹呢?连俊想想就有些不忍心。
强奸,怀孕?这对她的一生都是个污点,可话说回来,这一切都不是妹妹的错,都怪薛进那头畜生。
连俊想想就窝火,也有了开口的底气。
“哥?”连羽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哥哥,对方脸色变了几变,看事情棘手。
“嗯,小羽,你静静的听哥哥说,别激动……”连俊握住女孩的大手,不觉用了些力气,抓得对方眉心一紧。
“你怀孕了……”话音未落,只见小女孩倏地睁大了眼睛,难以置信的看着他。
“哥,你在胡说什么?”女孩虽小,但也明白怀孕是什么?接着马上想到这段时间自己的异常反应,脸色顿时灰败起来。
“是真的,你怀孕了。”连俊的语气很坚定。
连羽对于生孩子并没有太多概念,只道那是很遥远的事:首先长大,而后交男朋友,再来就是结婚和生子。
可现在一切都乱了套──失去处子之身已经十分可耻,现在又怀了叔叔的孩子?
“不……”她甩开哥哥的手,抱住自己的头,痛哭失声。
她仿佛看见无数双眼睛,射来鄙视的目光,还有无数双手,想要剥除自己的衣服,她很怕,很怕──自己赤露着大肚子暴露人前。
“怎么会这样?会这样……”她一边哭喊着,一边用手捶打小腹。
连俊见她情绪不对,赶忙将她拦入怀里,死死的按住她一双小手,不让妹妹妄动:小羽这样不仅对身体有害,弄不好会伤到胎儿。
“小羽,冷静,冷静……”连俊喃喃的安慰着她。
女孩闭着眼睛,就那么窝在青年的胸前,默默的哭泣着,泪水从小河变成了小溪,末了只有星星点点的泪花。
连俊的手臂发麻,见对方平复了不少,赶忙将她扶了起来,迫使她正面对着自己。
“别哭了,一切都会好的。”她一面给妹妹擦眼泪,一面轻声安慰着。
“哥,我该怎么办?”连羽无措而茫然,忧伤的大眼求救似得看向自己唯一的亲人。
“等我们告倒薛进后,把孩子拿掉。”连俊终于说到正题。
“……”连羽惊异的看着哥哥:她以为强奸案的事,已经过去了?
“上次薛进不承认和你发生关系,这次连孩子都有了,他还能抵赖?”连俊气愤的说道。
“哥……”连羽的叫声中有深深的不满和责备。
“你怎么可以……我怀孕的事,如果被大家知道了,他们会怎么看我?”连羽失声尖叫着。
她仿佛再次看到了不堪的画面:自己不仅裸着身体,脖子上还挂了贱人的牌子。
她受不了,她的自尊受不了,小女孩猛烈地摇头,表达自己的抗议。
“小羽,你听我说!”连俊见她反对,情急之下,扣住她的肩膀前后摇晃起来。
连羽本来就不舒服,被这样对待的后果就是:头脑眩晕,胃也难受的痉挛,她脸色突而一变,干呕了几声后,就要起身往厕所冲。
连俊见她不对,赶忙放手。
女孩一路小跑,匆忙的打开浴室的门,径直奔向马桶。
“啊……唔……呜呜……”连羽一边吐,一边哭:胃里难受,可心里更是闷得发疼。
为什么?为什么自己不愿意的事儿,总是有人来逼我?她越想越伤心,越伤心眼泪就又有决堤之势。
连俊站在浴室的门口,看着妹妹痛苦的样子,心如刀绞,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,否则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。
他慢慢走到妹妹身后,满眼疼惜地看着她,内心仇恨的烈焰迅速烧向薛进。
“妹啊……是哥哥对不起你,这是最后一次,最后一次好吗?”他蹲下身来,伸手拦住她纤细的身体。
“哥,我从小到大最听你的话,可……可你……呜呜……”连羽说不下去了。
“你别说了,别说了……我知道,我什么都知道,最后一次,最后一次,我保证,我保证……”连俊眼角泛红,声嘶力竭的吼着。
连羽紧紧咬住唇瓣,空洞的大眼有些飘忽,末了她终于死心的将双目紧紧闭合:罢了,罢了。
女孩一直对前世今生没什么概念,可现在她想,如果真有轮回报应的话,那么上辈子自己不仅欠了薛进的债,恐怕还有哥哥的恩!
过了正月初十,薛进开始正式上班。
这些日子,他都在等,等法院的传票,这一天终于到来:那张薄薄的纸张是由老李转交到他手中。
由于事情特殊,所以薛进并不想在家里接到这玩意:他怕被孩子或者白思思撞到,到时候事情就会败露。
败露的后果他难以想象。
开庭那天是周末,白思思的店很忙,所以根本没过问薛进的日常安排。
上午九点开庭,薛进准时到了法院,这次审判人员跟上次稍有不同,想来也是老李托了关系,又按插了人手。
半个多月不见,薛进第一眼就被连羽吓到了。
小女孩消瘦了不少,而且双眼无神,精神十分萎靡,而连俊呢,回光返照似得,印堂都亮了起来。
薛进心里很不是滋味。这小子为了这事,将妹妹折磨的不成人形,他却活的人模人样?
薛进在心理咒骂的同时,也琢磨着呆会庭审时自己要说的话──其实就是走走程序,所有的问答,他都烂记于心。
庭审开始的最后一刻,薛进意外的在旁观席上看到了老李,对方微笑着跟他打了招呼,复又没事人似得,正襟危坐。
──其实老李一直很好奇。
他好奇薛进为了什么样的女孩折了腰,而对方的哥哥又是怎样的人,所以周末闲来无事,老李就来法院听审。
法院的办事效率很高,一个小时的正反辩论后,连俊那张脸白得像纸一样,神情越发的沉重。
而连羽呢,将头埋得很低,几乎看不清表情,只有对方律师问话时,才轻声细语的回上几句。
薛进的表现倒是可圈可点。
他神态从容,说话间自信大度,但在关键是非面前,很能坚持:他一直在强烈女孩的肚子不是自己搞大的。
原告律师也十分厉害──请问,薛先生,你的意思是说?我的当事人作风上有问题吗?随便将孩子诬赖给你?
薛进面不改色,但心里仍很忐忑。
法官看他稍有迟疑,便十分正色的督促道:被告请回答问题。
薛进一狠心将答案锁死:她的作风问题我不好说,但孩子不是我的,是谁的我还真不清楚。
连羽在旁边,听得几乎要吐血。
现在在场的所有的人,都在笑自己吧?连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,都搞不清楚?反而自取其辱的来诉讼?
连羽猛的抬起头来,一双眼睛如利剑般,直直插向薛进。
小女孩心地善良,不是很记仇,但无论如何,是人都有自己的底线,而薛进这次恰好踩在了雷区。
问完这话,原告律师就没问题了,薛进施施然的走回自己的位子,而一路追随的冰冷目光,他不是没感觉,但选择忽略。
──对不起,小羽,这孩子我不能认。
薛进知道他伤到了女孩,但却只能默默的道歉。
他是个有身份和地位的男人,这就是一副沉重的枷锁,他脱不出,甩不掉,但说到底,是这幅枷锁太过有吸引力。
但薛进不得不承认,连羽对他来说,是个特别的存在。
庭审结束时,原告律师十分沮丧的摇摇头,虽然没有当庭宣判,但结果不是很乐观,而连俊自然也明白。
就当所有人都要离开时,连羽愤然的走到薛进面前。
她狠狠的瞪着他,伸出手来啪的一声,抽打在对方的下颚处:女孩只到他胸前,所以失了准头,她本意是甩他耳光。
薛进知道来者不善,却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,而全场寂静无声,所有人都屏息看好戏。
“我不是随便的人,孩子是你的!”连羽的声音尖细沙哑,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,而这一巴掌和这一声控诉,好似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。
话音刚落,女孩的身体飘然瘫倒。
薛进本能的伸手将女孩扶住,下一刻,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,薛进一个趔趄后退了半步。
“你别碰她,别碰她,都是你,都是你……薛进,你他妈给我等着……”连俊暴吼之后,拦腰将妹妹抱起,一阵风的走了出去。
薛进静静的愣在那儿,像雕像似地一动不动。
老李走过来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兄弟,我们走吧……”